他还是有些恍惚,一个月前他在纽约的公寓里和朋友聚会,畅聊各自对未来的规划,有人在洛杉矶的电影公司找到了工作,有人留在纽约做生意创业,还有人即将启程前往法国念哲学从商科跨到哲学,难度够大。他们从傍晚聊到深夜,买来的酒全部喝光,三十二楼落地窗外,纽约的夜景宛如无穷无尽的绮丽画卷,映照着他们五彩斑斓的人生。
而现在,他为了一个人,百无聊赖地坐在工商管理学院教室里,听着自己听不懂的企业管理知识,窗外不再是绮丽夜景,而是一片深绿色树丛,那种绿色非常浓郁,似乎他在武汉之外的地方从未见过。他望着纹丝不动的树叶,等待下课铃声响起。
这感觉确实令人恍惚。卢也真的和他在一起了?不会只是一时冲动吧?贺白帆甚至可以想象那个画面:卢也一觉醒来,慢吞吞地坐起身,揉了揉眼睛,回忆起昨夜的一切。那股灼人的冲动已经褪去,像丰沛的露水蒸发于阳光之下。然后,卢也不会反悔了吧?
卢也真的有会要开?或者只是躲他的借口?
贺白帆呆望窗外,他完全听不进台上讲师的话,片刻后,前方陆续有人起身,贺白帆才意识到,下课了。
贺白帆正想去自助贩卖机买水,一个平头男人直直向他走来:欸,你是小贺吧?
呃,是。贺白帆并不认识对方。
我是你崔哥呀,不记得了?男人目测三十多岁,戴副眼镜,很热情地说,去年哦,前年了,前年咱们在凯瑞饭店见过的,当时你爸妈也在,你有印象不?
嗯有,其实贺白帆根本不记得这个人,但出于礼貌,他还是点了点头,您也来上课?
哎呀我哪听得懂这些,我家小王总嘛,报了班又不来,叫我替他来签到,平头男人将手机凑过来,方不方便加个微信?洪大我很熟的,小贺你如果想到处转转,我正好带你。
贺白帆加了对方微信,礼貌地说:谢了,我有同学在这边。
看到对方微信名片,贺白帆才知道此人名叫崔洪。上午有两节课,第二节课崔洪干脆坐到了贺白帆旁边,时不时便低声向贺白帆搭话,贺白帆猜测崔洪大概是他爸妈生意场上的熟人,只好礼貌回应,实则有些心烦。
总算捱到十一点下课,卢也仍然没有发消息。
崔洪热络地说:小贺,你中午去哪吃啊?
贺白帆说:我有事,不吃了。
哦那你忙哈。崔洪倒也识趣,没再追问。
贺白帆走出教室,下楼,骑上他的电动车。他没吃早饭,此刻其实有些饿了,但又没有吃饭的心情。烈日当头,贺白帆骑车前往昨晚他和卢也驶过的小路。
白天看来,这只是两栋陈旧家属楼之间一条非常普通的小路,路面斑驳,不知何时撒过一滩红色油漆,经过风水日晒,已经变成猪肝色。贺白帆清楚记得,昨晚,就是在这里,卢也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