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稍稍睁大眼睛,鼻尖动了动,目光满是惊讶。这幅表情落在卢也眼里,很像一只嗅觉不大灵敏的小狗。
卢也想伸手摸摸贺白帆的脸,忍住了。
喝了一点,卢也说,课题组聚餐,推不掉。
贺白帆说:那你回宿舍么?
卢也坐到他电动车后座:去你那儿吧,我想睡一会。
贺白帆愣了愣,说:好。
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贺白帆将车速提得很快,好在午后的校园空空荡荡,一路畅通。很快他们就到达宾馆楼下,贺白帆停车时卢也朝前台望了一眼,值班阿姨单手撑着下巴,竟然在打瞌睡。
卢也确实犹豫过,跟贺白帆一起进宾馆是不是太显眼了?现在前台阿姨睡着了,真是天时地利人和。
两人轻手轻脚溜进宾馆,电梯上到八楼,地面铺了厚实的毯子,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,更加令人安心。贺白帆刷卡,滴地一声轻响,门开了,贺白帆侧开身子,示意卢也先进。
他订的竟然是行政套间。卢也不是第一次进这家宾馆,以前学院开会,学生帮忙接待外地来的老师,卢也给老师送行李时进过宾馆的房间。但他只进过标间,没进过行政套间如果他没记错,上次开会时,安排住行政套间的是一位北京来的院士。
卢也愣愣地问:这个房间很贵吧?
还行,现在是淡季,贺白帆打开灯,拉上窗帘,回头解释道,这层楼只有两个套房,如果你来找我,应该不会碰到别人。
卢也在心中默念,但是如果我没来呢?钱不就浪费了吗?
其实他确实没打算来,一是有风险,怕被人撞见;二是这场合实在有些暧昧,他怕贺白帆误会。
然而他还是来了。卢也细想一番,发现他计划中的保密措施贺白帆都很配合,然而他自己竟然没能严格执行,导致不攻自破。譬如他不应该来贺白帆订的房间,但现在还是来了,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,那或许是午后天气太闷热,他和贺白帆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面,会中暑的。
可是,他为什么要跟王瀚说他在谈恋爱?这话有什么非说不可的理由么?总不能也归咎于天气太热吧。回想起来,那一刻他看着王瀚意味深长的神情,胸腔里似乎有某种黏腻的气体逐渐膨胀,撑得他想吐。那句因为我谈恋爱了好像不是他自己说出口的,而是嘴巴一张,那句话就喷薄而出,王瀚的面色沾上些许尴尬,而卢也却觉得心中一松,甚至有些畅快。
开了空调,空气渐渐冷却。卢也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,恰好可以看见卧室里的大床。贺白帆还没躺过,那床铺雪白平整,两只枕头并排而立,仿佛某种无声的暗示。
贺白帆咳了一声,干巴巴地说:这个套间只有一个卧室你休息吧,我在外面坐会儿。
卢也忽然有点口干舌燥:你这儿有水吗?
噢,有。贺白帆连忙起身拿水。
卢也一口气喝掉半瓶矿泉水,握着瓶子,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。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喧宾夺主,这是贺白帆订的房间,并且只有一张床,而他既没洗澡,也没换衣,就这样贸然躺上去,贺白帆会介意吗?
并且,他也不是真的要睡觉啊?!虽然他确实有点微醺的困意,但他主要是想找个理由和贺白帆待一会儿。
卢也望向贺白帆,没话找话地说:今天上课怎么样?
贺白帆摇头:听不懂,没意思。
哦那这个课能退吗?
不了吧,贺白帆看了看卢也,轻声说,我就靠这个理由来找你啊。
卢也茫然地想,什么情况,怎么突然委屈起来了。
为什么要理由,卢也说,你想找我就找啊。
怕你不方便。
你生气了?卢也忽地想起昨晚自己和贺白帆的微信聊天,他刻意冷淡了些,因为确实被莫东冬的小视频吓了一跳。
贺白帆沉默不语。半晌,卢也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,贺白帆说:我就是怕你反悔了。
反悔?
反悔跟我在一起,贺白帆盯着桌上的玻璃杯,语气很认真,就是怕你回去冷静一晚上,又反悔了。
我没有。
贺白帆望过来,卢也与他对视:我没有反悔,贺白帆。
噢。
也没有故意躲你,上午真的开会了,开完会师兄请吃饭,就是那个抢一作的师兄,卢也顿了一下,我们的论文差不多被接收了,所以他要请客,我不好推辞。
贺白帆点点头。
卢也说:现在你相信了吗?
嗯,贺白帆抿着唇,我这样会不会挺烦的?
卢也说:不会。
他完全没想到贺白帆怕他反悔,其实,他才应该担心贺白帆反悔吧?和他谈恋爱估计挺无聊的,见面时间那么少,还得做贼一般偷偷摸摸,老实讲,他这个人也很乏味,真搞不懂贺白帆怎么会喜欢他。
卢也起身走到贺白帆面前,昨晚黑漆漆的,接吻时他都没能仔细打量贺白帆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