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层层叠叠的残影,逐渐在他眼前放大,不由分说的对他口诛大骂:“这是数千条人命啊!你好歹也是从燕云出来的人,良心都喂了狗吗!”
“这就是山海宫的高徒?唯一的天灵根?呵,天赋再好又如何,人性都没了还妄图登仙?!”
“今天请大家替修界清理门户!诛杀裴子濯!还天地公道!”
“诛杀裴子濯!还天地公道!”
一张张嘴里,吐出无数正义之言,慷慨激昂,人神共愤,如紧箍咒一般缠在裴子濯耳边,怎么赶都赶不走。
“呵……”裴子濯冷哼一声,他当时是怎样反驳的?暴跳如雷,还是奋力辩解?他忘了,也许那时他真的疯了。
乌云更浓了,天上那些黑影纷纷降落下来,在裴子濯耳边扯着百种面皮,放声吼叫,愤怒,嘲笑,幸灾乐祸。
裴子濯被吵得痛入脑仁,他再一次提起了剑,指着这些道貌岸然。结局是什么他早已知晓,可他仍是不愿垂首认输,不就是百剑穿心,哪怕再痛,经历数百次后,也早已麻木。
“呲啪”一声轻响,在这片嘈杂里尤为突出。一豆大的火星燃成火苗,飘簌簌地从天而降,将他笼罩在内。
这零星大小的光,驱散了阴云,赶走了梦魇,温暖又炽热。
周身再度有了光亮,耳边的嘈杂散尽,裴子濯将遮住脸的手拿下,直愣愣地盯着那火。
他见过不少火,烛火、灯火、石中火……可对火从来没有如此贪恋过。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抓,心想哪怕被被烫开皮肤,烧焦血肉都在所不惜!
可这火像有灵一般,轻轻地落在他掌心,亲昵地蹭着他,散着无尽暖意。
这是哪里来的火,通体赤红,搏动地柔柔的光辉,太好看了。
裴子濯珍惜地捧着,举在眼前,一眼不错地盯着,连大气不敢喘,视如珍宝。
天忽地飘起雪花,落下时卷着凛然寒意,刺骨地很,险些让裴子濯握不住那火。
可眨眼间,如鹅毛般的大雪倾盆而来,寒风卷着冰碴,狠狠地扑打在脸上,如坠严冬。
冷,好冷,冷到四肢僵硬,满脸白霜。可裴子濯仍是死死攥着那豆火,将其埋进怀中,用全身遮挡冷风,护得严严实实。
直到意识飘然,他要冻死在这阴寒之中。
可背后徒然一热,裴子濯瞬间被一个滚烫的身躯罩住。那人怀抱着他,紧握住他冰冷的手,在耳边喷着炽热的呼吸,柔声道:“别怕,我来了。”
恍然大悟
一觉睡到辰时,浓烈的阳光泼进屋内,暖和得不似深秋。
裴子濯翻身下塌,瞧着空无一人的小屋,深深地蹙起了眉。
昨日虽深陷梦魇,但其间种种他记得一清二楚,
若说丹霄中途对他起了什么不轨的心思,借着他虚弱无力就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,那他还认了。
毕竟丹霄将他救下的目的就是如此,那才是自己的“价值”所在。
可丹霄昨晚却时时刻刻守着他,恰好在寒毒刚发作时靠过来,细致入微又谨慎小心地照顾,其间可见真诚。
一点取乐之心都没有,哪里是用来对待娈宠的,更像是,像是求爱……
裴子濯被自己臊得一个激灵,但也想通了关键。是啊,以丹霄的能力手段想要对付如今的自己轻而易举,根本不用费心思与虚与委蛇。
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?
裴子濯已被逐出山海宫,背负修界骂名不说还落得一身残废,若说要利用他,可实在没有可图之处。
他思索半刻,突然福至心灵,恍然大悟,难得笃定道:丹霄这是爱上自己了。
怪不得丹霄总是一副情真意切,眨着那双无辜的眼,在自己面前装得纯真无害,毫无威胁,真是好心机,好手段。
想通了之后,裴子濯觉得更难办,抛开一切背景不谈,丹霄是救他命,接他骨的大恩人。
以前还能唾弃丹霄不耻,可现在他只觉得头皮发紧,心里怕着什么,想逃命似地跑了。